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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生故事十一|李雄炬:那闪耀在我灵魂上方的真实之光

2018.05.02


华附国际部18届毕业学生

李雄炬(Walt Li)

华附国际部AP 2018届毕业生,初中就读于广大附中,2016年插班入读华附国际部,在17/18海外大学早申阶段获美国文理学院卡尔顿学院(ED)等海外院校录取。


这篇文章与我大学申请文书的情节和主题毫不重叠。




1


“如果连这些单词都背不了的话,你还能做什么呢?”


眼泪在表妹的脸颊上形成两行釉质光泽,反射着我房间蓝色钴玻璃窗进来的光。好凄凉。我瞬间觉得我言重了。


我想了一想,摸了摸她的背。六年级了,她的成绩总处于中下水平。无心学习,无信心学习。我深呼吸了一口气,又想了一想。


“你喜欢做什么?”我问。


“不知道。”好干脆。


“你喜欢跑步吗?”我想到她是学校田径队的,广州市里还拿了名次。


“不喜欢。”不假思索。


“那你喜欢跳舞吗?你不是说过你喜欢跳舞吗?”我想到她每个周末都去上跳舞课。


她犹豫了一会儿,“不知道。”


不知道?我没有跳过舞,我脑海里立刻尝试想象跳舞的快乐。


我想到的有:自由,解放,表达,关注感。


但是她的舞蹈培训班给她的会是这些吗?我不知道怎么向一个六年级的学生表达我的这个疑问。


我于是只能幻想着一般的这种“课外兴趣培养课堂”的老师和家长。


我想到的有:责骂,拘束,控制,期望。


她在我的房间里,在我的监督下,在坚硬的钴蓝玻璃窗前,没有选择。


“算了,你想背就背吧那些单词。”我想给她选择。


可是她就像听见最恐怖的话,连忙拿起单词表,边强忍着不哭,边勉强着去读出字母。风中摇摇欲坠的花。


她没有选择。


她脑海的整一个世界都向她索求着什么,当被索求已经成为常态,我忽然神神癫癫地给她自由,不单只不能让她明白我这样做的意义,还吓到了她。


再说,我真的应该告诉她,她有自由选择不学习吗?那岂不是我还要连忙解释,选择是没有对和错,没错,但是选择有后果。她又足够深谙世事,能够估计每个选择对未来的影响到底是什么?程度有多少?


我躺回沙发上,随手拿起她的作业登记本,翻到昨天的那一页,最底下有一句歪歪扭扭的留言:“从八楼跳下来,跟世界说byebye这样做很帅。I can fly.”


我面不改色地吓了一跳。


我把作业登记本拿到她面前,“你为什么要写这个啊?”


“啊?老师说可以给她留言,她会给我们的留言打星星······”她兴奋地和我说了下去。


于是我又看到了她的其他留言,有的是有星星的。但是关于从八楼跳下来的那一条没有星星,只是一句回复:“你是帅了?别人呢?你的父母呢?”


在她的世界,成绩不足够优秀,所以从这找不到意义,认可与快乐,只有失望和责骂;田径呢?跳舞呢?在教练和家长的控制与压力下,她也在这两个活动中找不到她生活的释放与真实。真实在哪呀?认可在哪呀?真实在“从八楼跳下来”感受风拂过身体,“I can fly,”飞着离开一切压抑与责骂,自由地看着地上美丽的风光,自由地看着地上那些傻傻的,不停地为着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东西奔波的人;真实在“早上一起床就有股睡午觉的冲动”,因为学校的一切都多么让人昏昏欲睡;真实在“我之前觉得螃蟹好难吃,但是我现在觉得螃蟹很好吃”。


于是她无比在意地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写在每天的作业登记本上,同时还能通过老师打的星星中收获在她的世界中难得的认可。


老师却还在向她索求,让她去想“别人”的事情。那她呢?生活呢?童年呢?自我呢?真实呢?


只有表妹自己才知道,从八楼跳下来,跃然起飞,突破枷锁,傲视地上的灯火与密密麻麻的人,有多帅。



2


在向他人的意愿妥协与尊崇自心所向的这两极中间的海洋,我到底有多少掌舵的力量?


“人工智能”“大数据”“投行”等等词语已经成为了通向现代社会精英层的踩点,有时候我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驱赶着我往某些方向而去。


她在顶尖文理学院全奖读完本科,又去顶尖大学修完MBA,毕业后在某投行工作,常年奔波与香港与波士顿。


“我到底是去读我想读的,还是去cs和finance?”我这个问题一问出口,就觉得过于老套。


故事接下来也很老套。


她抓着自己疲惫的头发,就像和熟人一样诉说着她工作的虚荣和虚无,甚至有点义愤填膺。


当我接收到她对“金融”“投行”的态度,我瞬间意识到她接下来对我的建议应该是无比主观的了。


“你要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,别人说的都不用管。”


果然。


好强烈,强烈得有点老套,强烈得过于简单,强烈得让我觉得不安。


但更强烈的,是她眼睛一下子散发出来的亮光,“我要去组建一支乐队,我的梦想现在就是要去组建一支乐队。我要玩音乐。我不想继续这工作了。”


我不知道【“投行”“金融”等等满足不了我的人生,我的意义,我的价值,我的自己】这一想法是否对我是真实。但是我知道那眼里的亮光,那对于梦想的兴奋,那浪漫主义在灵魂深处的可摸可及,肯定是真实的。


几个月后,我了解到她辞了职去西班牙进修音乐。


不敢相信,在追求自我真实的欲望面前,其他事情其实能放下得如此简单。


那闪耀在我灵魂上方的真实之光,在哪?



3


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,因为要在电脑室做一个英语比赛的视频,而且老师没有在看管着我,我第一次能理直气壮地能在晚自习时在游荡学校。


那种感觉很自由,因为我初中学校严,走道上就我一个人走,不被规矩拘束,拿着一份短暂的自由,却无所事事。


我干脆趴在四楼的栏杆上,看着其他教学楼发着白光的一个个教室。


打铃课间了。人们涌出教室,上厕所,装水,聊天,奔跑,嘻嘻哈哈,谈笑风生。


打铃上课了。人们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牵引着,全部停下,回去,安静,闭嘴,开始学习。人们一个个排着队,回到那个自己的小小的座位,极为有序。


忽然间我觉得很恐惧。因为我觉得我见到的画面就像我当时刚看的一部电影《云图》里面的克隆人。他们的生活被程序化,每一个时刻在做着规定好的事情,没有自己的意识,没有灵魂,价值观念被统一化,生命的作用就是为了满足另一群人的欲望和需求。我这么一想,甚至刚刚下课短暂的混乱也显得诡异地机械化。


人们没有控制着自己。


我呢?还控制着我的躯壳吗?


我把手伸出栏杆外面,定住了。我想象,这就是我不控制我的身体的状态。


我盯着我的手掌,我动了一下食指。


我又五指合并。


我又抓了一几下拳头。


我在控制着自己,每一个骨头,每一块肌肉,我看着我自己的在控制它们,我可以让它们去做什么,也可以不去做什么。


那种控制着自己躯体的感觉,神秘而又强大。我的意识掌控着一个奇妙的躯壳,这个躯壳又幸运地生存在一个无比浩瀚而又美丽的世界。


我看看天空,看看我所在的走道,又看看远方模糊的城市和树,又想到了世界上的许多地方。此时此刻,我可以走去任何地方,可以不待在学校,可以不待在家,可以去任何我没去过的地方,可以睡在大街上,可以睡在森林里的帐篷里,也可以不睡觉,可以控制着我的身体做任何事情。


而其他人们,包括之前的我,却一直被控制着,从来不思考着自己为什么要做什么,为什么会在某个时间在某个地方。


我看着在课室里的人,他们像一个被社会已存架构精密控制的木偶,勾丝拉线地,控制在这个时候,必须出现在整个大大的世界中,一个个小小的课室座位上。却一直忘了,自己的意识,才是控制着躯体的那个人。


后来的后来,我隐隐约约觉得,“梦想”这个词,只有必须明白“自我”与“社会”之间的分离*的人才真正理解。因为只有明白区别,才能开始尝试倾听,自己脑海中哪些是“别人”的声音,哪些是“我”的声音。毕竟“我”的声音,“我”的梦想,“我”的感受,“我”对我自己身体的控制,才是对于我的真实。


*虽说自我与社会不是必然脱节的,但是这里强调的是那种超然于外界干扰、控制的可能性。



4


后来我知道了这是anti-establishment的思想。但是如果反体制本身就是一个终点就好了,但是就像《肖申克的救赎》里面那个故事一样,在长时间的institutionalization之后,个人的解放却是他虚无与迷茫的开始。


当解放的舒畅逐渐平静,凌驾于社会“他人”价值观的快感逐渐消散,留下的就是我一片荒芜的三观。我没有“我”的梦想,我不知道什么是我世界里的“真实”。


我在虚无中苦苦等待着,不停地看电影,读书。


有一个周末,我刚看完了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的电影,就回家睡觉了。


我醒来,发现自己回到了我小学的室内游泳池,泳池里长满了绿藻,泳池边上还有发着幽幽青光的苔藓。我跳了进去,游起了蛙泳,闻到的是青草的味道。我越游越深,抬头一看,就全是发着绿光的一片又一片的藻。忽然一只无比肮脏的大鲸鱼在我头顶游过,我完全吓坏了。


不知道怎么的,我转眼间又到了一个干燥的大草原,夕阳把一望无际半人高的禾本科植物照映得金黄,我躺在一只没有鬓毛的母狮身上,看着它在斜射阳光下,晶莹的角膜和妖异的瞳孔,指尖抚着它柔顺的毛。


我再次醒来时,呆呆地望着我房间地钴蓝玻璃,热血沸腾,把这个梦记得无比清晰。


我一直记得这个梦,因为它无比真实。


那是我的真实。


我的浪漫。


我的梦想。


什么事情都不值一提了。



文字 I HFI Y12 李雄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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